桃源寻踪V

2018.10.4

野盏文学:《天空中有你挑灯看剑的颜色》(番外14)

【2023.1.22番外:情谊如昨】

人和人的关系说来十分奇妙,这几年肖盏接触过顾一野身边几位亲近的朋友,相处下来,唯独跟陆教导员最为投缘。不仅仅因着顾家和陆家的渊源,更多还有当年他们在战区军训结下的非凡友情。

顾一野对陆家比较放心,远离权力中心,不招摇但又还有些威望,便乐得看他们关系亲近。

某天,肖盏接到陆教导员的短信,说自己回京办事,想约见一面。他自然乐意,直接回了电话:“如果您方便,来我公司行吗?”

两人虽许久未见,此刻通话倒是十分熟络,并无半点生疏。

陆教导员略是一愣:“我当然方便,只是顾哥说过,不让大家在你工作的圈子打扰你,所以才想着另寻个地方。”

肖盏在电话这头了然,跟他解释:“仅限于你呀。公司是我自己的,没外人。现在出去反而要带几个人,不太方便。”

他虽没有明说,但陆教导员知道肖盏是把自己当朋友,才会告诉他公司的地址。这是肖盏自己的领地,是莫大的信任。 

 

“两年没见,陆哥风采依旧啊。”肖盏笑嘻嘻站在电梯口迎接他。

陆教导员拍了拍他肩膀:“你没见过我,但我可时常看到你的消息,对你一点也不陌生,这新闻啊每天都有。”

肖盏双手合十,搞怪地跟他开玩笑:“阿弥陀佛,我的新闻?是不是昨天和A在一起,今天和B谈恋爱,明天可能又和C世纪和解了。”

陆教导员笑他没正形儿自黑的样子:“开什么玩笑,自然是看你又得了什么荣誉,戏播得十分精彩,这样的新闻啦!” 

回到办公室里,肖盏邀他坐下,又递过杯奶茶:“哥,我对真朋友的最高招待就是和你一起喝奶茶外卖,咱不来他们沏茶品茶那一套哈。来,你尝尝,这得排队很久才能买到呢。”

陆教导员不见外地打量着他的办公室,评价道:“十分荣幸,大开眼界。”

肖盏放纵吸了口奶茶,哪里有半点顶级明星的傲慢,倒更像是当年在部队训练的普通学员:“最近怎么样,哥,你还在原来咱部队工作吗?”

陆教导员摇了摇头:“轮岗,调回来了,不过具体安排还在考量,得过段时间才能知道。”

肖盏心中了然:“哦,那需要老顾同志给你留意一下嘛?别见外啊。”

陆教导员意有所指地反问他:“哪个顾?”

肖盏一愣,随即便懂了:“难怪啊。那你也得去拜访一下顾老师是吧?正好陪他吃个饭,最近我们都特别忙,没怎么过去。”

“我这次回来,除了感谢顾老师的照拂,还有个事要和顾哥商量。不过,这跟来见你可没关系哈,你别多想。”

肖盏倒是无所谓:“没事儿,不过你要是急着找他可有点麻烦,最近他闭关在做一项工作,我这几天也没回去,一直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陆教导员倒是没想到这点,略一思索又跟肖盏讲:“不是什么涉密的事,既然先看见了你,要不跟你先说说?”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肖盏的好奇心。

“你应该知道,顾哥曾经在‘生死在一起’连吧?”陆指导员吸干最后一口奶茶,将杯子十分严谨工整地放进垃圾桶,“他们连队有面红旗,之前保存在原75集团军军部,后来在南宁的革命历史馆展出,已经六年了。这面红旗上的‘生死在一起’是顾哥写的,九连立了大功,这个名字也由此出了名。”

肖盏没想到他会提起这桩旧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首都刚刚整修了展览馆,想要把这面红旗从南宁调来展出,以后就放在首都了。这是件好事,只是顾哥对南边有特殊的感情,也许更希望这面红旗不离开故土。况且,涉及到九连的事,很多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所以让我探探口风。”

肖盏蹙眉不解:“这是公事,还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陆教导员豁然一笑,倒是十分直接:“理论上来说不需要,但是咱们顾参谋长现在如日中天,和他有关的事,自然要先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不同意,那换别的展品就是。”

这件事本不需要肖盏来管,可他思索片刻,还是选择提醒他:“这面旗属于九连,不属于他一人,他不会喜欢这个征求他意见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他不高兴?”

肖盏摆摆手:“我的意思是,问问没什么,但不必提让他给九连做主的事。而且,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你们大可不用这么纠结。”

陆教导员有些意外:“真的吗,他会同意?”

肖盏叹了口气:“会啊,这是公事,既然组织上有需要,他肯定会服从,不信你试试。”

听他这么说,陆教导员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哎,其实这事儿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们都真心希望能促成这件事。”

肖盏倒是奇了:“为什么?”

陆教导员打量了一下四周无人、门亦关好,便起身坐到肖盏身边,凑近跟他耳语:“首都的这个展览馆,是上边领导班子每年重要纪念日必去的地方,而且人流量和影响力都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的。这面红旗如果能在这个馆展览,那不就时刻提醒大家顾哥的战功和贡献吗?现在又到了一个关键时期,或多或少有点作用,造势。”

肖盏这下明白了,朝他比了个OK,沉默着点点头,交换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说罢,陆教导员坐远一些,又声音如常:“以老顾的能力,上限绝非现在。哥几个是真心服他,希望他能更进一步。”

 

顾一野工作结束,满怀期待回到家,却看见房子里四下无人,又瞥见桌上台历还停留在自己离家后的两日,便给肖盏打了个电话消遣他:“肖巨星,原来你也‘离家出走’了啊,亏我还通宵达旦、归心似箭,以为有人迎接我。”

肖盏刚结束一场会议,在电话这边笑弯了腰,和顾一野一样,他的日程亦排得极满,实话说也记不清这是过了多少天,因为往来家属院和公司太费时间,便没有回去。

“后天有空,等我哈。”肖盏用肩膀卡着电话,一边飞速翻着日程表:“哥哥不是闲人,也要赚钱的。”

顾一野听着他的熟悉声音和独特声线,只觉得诸日疲倦一扫而空,又跟肖盏商量:“老高最近在京,我打算招待他住几天。”

“好啊,把一楼的房间给他?里边有一些我的衣服,等拿出来先放一边就行。”

顾一野倒是另有打算:“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他在小白楼,还能切磋切磋,就不回家了。”

 

两天后,肖盏开着车送顾一野去往小白楼,前些日子高粱升任特战学院党委书记,回京供职发言。

自从当年军队改制、军区一别,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各自奋斗,虽然时常协作往来、年节聚会,却已将近二十年没有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把臂共赏过了。于是顾一野充当东道主,邀请他在京这段时间一起小住,叙叙话。

路上肖盏便跟顾一野开玩笑:“住家里呗,我无所谓。要不我给你们腾地方也行,反正小爷我据点多得是。”

顾一野看他这幅生动样子,挑眉道:“不行,我不愿意。你在家好好待着,要是无聊了就过来找我们啊。”

他们途中经过高粱昨日下榻的迎宾馆,载上他往目的地驶去。高粱上车定睛一看,大呼惊讶:“大明星亲自做司机啊。”

顾一野和他在后排座位并肩,敲了一下他脑袋:“防止你车瘾上身,这首都的路可不一定开得惯。到时候开着我的车再惹事,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高粱向来快人快语,最会翻旧账:“你还说我呢,你那会儿不也违了个章?虽然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原本顾一野正往车窗外看,沿途肖盏的巨幅海报仍旧挂在高耸入云的大楼前,闻言转过头睨了他一眼:“不一样,我那是为爱违章,你是没事找事。”说完却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我身边竟然有嘴这么不严的人,看来不能留了。”

高粱火速出卖队友:“小飞说的!你的驾驶员倒是嘴严,处理事情干净利落,但止不住这孩子他爱寻根究底啊。”

“原来是小飞啊,那也不能留了。”顾一野坐正身子,一脸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是吧你?”高粱歪头吹胡子瞪眼。

顾一野半真半假敲打他:“他爱窥探不应该知道的事,而你这个大嘴巴还爱出卖队友,小心点吧你们爷儿俩。”

肖盏知道顾一野没有认真,却还是打了圆场:“行了吧顾大首长,你安静点!影响我开车了,别连累我也违章。”

高粱哈哈大笑,一副“你也有今天”的神情。顾一野却不为所动:“肖巨星现在是咱俩的金主,尤其是你的金主,你别得罪他。”

这一年来,高粱一直在奔走关于烈属关爱基金会的事。这是他和顾一野一直以来的愿景,但顾一野如今不方便出面,便一直由高粱夫妻和一些老战友进行活动。

前些日子他们资金周转不灵,一时有些棘手。高粱打电话和顾一野商议,随后肖盏知道了这件事,便出手相助,为他们补上了这笔钱。

当面说起这事,高粱倒是正色道:“放心啊,流程合法合规,我都搞定了,感谢肖盏同志慷慨解囊、雪中送炭。”他们作为领导,自然家底殷实、什么都不缺,但在流动资金方面却没有肖盏来得自由灵活。

“公司的钱都有专人负责,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挪动。我垫上的那笔,是我爸妈给我存的压岁钱,高书记如果想要感谢,就谢我爸妈吧。”肖盏大大方方说道。

高粱顺势毫无违和地接上话:“好,那谢谢咱叔咱婶,等我要是去你老家的时候,必定上门拜访。”

肖盏笑着说:“好啊,欢迎到时候高书记莅临,我爸妈做饭可好吃了。也欢迎您全家去度假旅行,我有块闲置的房子,到时候您尽管说,去我那里下榻就行,又方便又安全。”

顾一野原本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默不作声,此刻突然探身上前问道:“什么?你还另有房子?”

肖盏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随即乐呵呵的挑眉:“狡兔三窟,你没听过?”

高粱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老顾,你竟然不知道?那太好了,我必定要抢在你前面进去住!”说着又挨了顾一野几拳。

肖盏一路将他们送到楼前,没有下车,又接着拐回公司。临行前不忘摇下车窗对两人眨了眨眼:“二人世界快乐。”

高粱一边开玩笑的朝他挤眉弄眼,一边揽着顾一野肩膀往楼上去:“走吧,你这几天是我的了。”

顾一野拍开他的手:“走开!”说着径直推开门进了楼里。

这么多年的协作惯性,高粱料到此行必定有事,虽然平时他们小打小闹、鸡飞狗跳,但在大事面前向来都是十分严肃认真:“好了,不开玩笑,是有什么事需要商议?”

顾一野神色晦暗不明:“确实是想招待招待你,也确实有事。给你看看我做的方案,需要特战学院的资料协助。”

高粱单手拎着行李随意放在一边,插兜跟着顾一野进了书房:“什么方案啊?”

顾一野示意他关上门,说:“那个方案。”

 

高粱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原本翘着二郎腿打算好好观摩一下,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索性二郎腿也不翘了,转而从椅子上站起来:“老顾,你疯了吧。这个方案怎么看也不像你做出来的。”

“这个方案做的不好吗?”顾一野似乎已经料到他的反应,喝了口茶悠悠说道。

高粱皱着眉头:“不是不好,这方案的水平当然高,形式上没有任何问题。可内容上你不觉得它怪怪的?从大趋势来看,这根本不符合国情啊!你以前当参谋、做指挥,可不是这样的风格。”

顾一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高粱双手撑着桌台,和他迎面相对:“你用到我,我肯定帮,但我特战学院和特战大队的资料一出,你这方案就无法改变了。你确定要在一个这么关键的时候,拿出这样‘惊天动地’的方案?”

顾一野避开了他的眼神,不为所动:“没有那么严重吧,我觉得这个方案做的很科学,它虽然很大胆,但也没有越界,我心里有数的。高书记,高大队长,你以前不是说希望特战学院和特战大队能够走出去吗?现在有这机会让他们在领导亲自审阅的方案面前露露脸,怎么反而畏首畏尾了。”

高粱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粗气,苦笑道:“老顾,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是真心劝你悬崖勒马。你知道的,这个方案能不能被采纳,直接关系你是不是能进……”

顾一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这句就别说了,别犯忌讳。”

高粱认命地点点头:“好,这个先不说。我还是认为,你的方案需要调整,趁现在还来得及。”

“你了解我的,不会再改变主意,所以别劝我了。”顾一野神色平静地从他手中抽回文件,一脸覆水难收的架势。

高粱沉默注视他良久,主意在脑中转了好几圈,随后还是认命般走出房间,背对着顾一野比了个同意的手势:“好吧,败给你了。行,这就去给你调档案。”

 

肖盏傍晚过来给他们送几套新衣服和大菜,却没见高粱的身影,顾一野正在书桌前埋头改文件。

“客人呢?”他一脸不知所以的发问。

“帮我出去办事了,估摸回来得挺晚,咱俩先吃饭吧。”顾一野说着放下笔,起身将肖盏带过来的菜色分开,选了两个端到书房套间外的桌上。自从前段时间开始各自忙碌,他们其实也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

肖盏啃着玉米问他:“你这闭关这么久,工作都搞定了?”

顾一野吃完后放下筷子,说:“主干部分差不多了,还需要绘一些图纸,再添加一些案例来佐证。”

“这么复杂?”肖盏意外道。

没想到顾一野语出惊人:“作战方案嘛,而且还是两年期的计划,当然复杂了。”

肖盏一时间没控制住,一口水喷出来,开始猛烈咳嗽。顾一野拍拍他的后背,无辜道:“怎么了?”

肖盏摇摇头,心有余悸:“挺吓人的。顾参谋长!我还是个孩子,不想和你聊这个话题。”

顾一野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肖盏,明明是在说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却好像不谙世事:“我和另一位同事,各自做了一套方案。下周要一起在大领导面前汇报,看看采纳谁的构想,然后做下一步战略规划。”

“那你这方案通过率大概有多少?”肖盏顺势一问,虽然没多想,但顾一野向来有远见卓识、韬略惊人,想必就算不是十拿九稳,也能平分秋色、争上一争。

可没想到顾一野理直气壮回答他:“百分之零。”

 

肖盏满脑壳的问号,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到顾一野如今的位置,平时已鲜少亲力亲为、通宵达旦的做方案,此次因为控制知悉范围到异常严格,很多事只能由他自己亲自来做,这才忙了许久。

肖盏也知道,能和他竞争的,必定是同级或更高级别的领导。走到现在,对方亦不可能是毫无建树的小白。所以两个方案无论采纳谁的,一定都是绝佳选择。或许正因这个,顾一野才对结果如此豁达吧。

“那你们的有什么区别?”肖盏问他。

顾一野直指要害:“我是高明的猛药,他是缓治的良策。我的比较激进,他的徐徐图之。”

听他的意思,肖盏才恍觉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方案的通过向来要经过多轮评议,其间各方观点此消彼长,更牵一发动全身。

顾一野并没有明说,但是肖盏在他的暗示下已经懂得他不能开口的意思——如果没有激进的方案作比照,另一个又怎能安然无恙、顺顺利利的通过?

“你忙了两个月,就为了一个明知道根本不可能通过的方案?”肖盏蹙眉问他。

“没错。”

“你为什么肯这么做啊?”

“因为我也同意另一版方案,想让它更顺利。”

“那你这不就是——”肖盏面露难色,想了又想,最后蹦出两个字:“陪跑?”
顾一野乐了:“很生动,没错,并且还要跑的特别逼真,让大家看不出我的心思,要竭尽全力去争。”他的方案援引了46场战役资料,要用特战学院积攒下来的数十年作训方案,当真把家底都掏空。

“这也算是赢家的选择吗?”肖盏犀利的问他。

顾一野点头:“当然了,如果那个方案能够顺利实施,我们都是赢家。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大家终是一体,为了完成共同的目标。”

在发展大局面前,有些事情是无须计较对错与否、深究值不值得的,更遑论个人得失。

“为什么要跟我聊这些?”肖盏趴在桌上,眼睛向上看着顾一野,有止不住的探寻,也有化不开的心疼。

“又没提涉密信息,随便说说嘛。有些事烂在肚子里,实在太寂寞了。”顾一野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顾一野下午四点便提前下了班,悄无声息摸到肖盏的公司。肖盏完全不知道,当他听顾一野电话说就在门口的时候,吓得差点打翻了杯子。

“你也太大胆了,你知道我周围有多少人盯着吗。”肖盏将他引进门,嗔怪道。

顾一野坐在沙发上,好笑地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小陆敢来,我就不行吗?”

“他是一个素人,没人认识,你也是吗?”顾一野树大招风,任何风吹草动都远不是其他军官所能比的。

“在肖巨星的世界里,我们都一样,都是素人。而且,我但凡敢来,那肯定有十足的把握。”顾一野气定神闲摆弄着肖盏的毛绒玩具和抱枕,将它们排成一排整齐放在沙发上,宛如军训:“很有趣啊,展示架上全都是你,这些玩具是不是也比照着你做的?挺眼熟。”

肖盏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处理工作,一边调侃他:“是,所以顾大首长赶快给它们训练训练吧,它们也该懂事了。”

“今天中午我的方案上会研究了,所以才提前下班。”顾一野眼睛看着这排毛绒玩具,嘴上却说着信息量十分大的话语。

肖盏敲键盘的手突然停下:“结果呢?”

“应当是如我所料,也如我所愿吧。所以奖励自己提早下班。”顾一野起身来到展示柜前,背着手弯腰端详上面陈列的奖杯和模型,“前些天太忙,今天反正方案也交了,就忙里偷闲。不过,在别人眼里,有可能是本人散会后落寞而去喽。”

肖盏终于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他起身来到顾一野身边:“只要你愿意,就是最好的安排、最好的结果,支持你的决定。”

“走到现在,由不得自己停下,旁边的人也会推着我往前走。其实我对现在挺满意,也挺满足的,再继续下去,可能很多行政性事务会分散我的精力,这实在非我所愿。”顾一野身后有千军万马,系着许多人的希望与期待。

肖盏对此感触颇多:“很多事情都这样啊,你升职晋级就要承担责任寄托,像我一朝成名就要谨言慎行。寂寂无名时向往功成名就,走上塔尖又恍觉自由可贵,都是没办法的事。”

顾一野知道肖盏和他看得一样通透,他直起身板儿,双手插兜转过身看着肖盏:“没错,所以我还是会选择往上走的。只是我有自己的步伐和节奏,不希望旁人打乱它。其实,这次我并非只有付出、没有收获。我所做的事、所付出的,有个人是能看透、更懂得的,其远见和谋略,远在我之上的之上。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计后果去做。只是,有些话我不能明说,你知道的。”

很多话,肖盏听过也便忘了。

 

顾一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他:“过两天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回趟南边?专机,来回也就一两天。”

肖盏有些意外,顾一野一般很少主动占用他的时间,更别说还要坐飞机出门了:“有什么事吗?”

“我们九连的那面旗,要运回首都,我想着……再去看一眼,就在那个展览馆里。”顾一野平静的说。

肖盏未及思考,已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好,那我安排一下工作,和你一起去。”

当晚他们回家吃完饭,肖盏穿上衣服便要出门,顾一野问他:“出去啊?这么晚了。”

肖盏在门厅穿鞋,只是简单说了句:“我回小屋一趟哈,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顾一野向来不干涉他的活动,便没有多问,转身回到书房开始工作。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屋外有响动,应该是肖盏回来了。果然,尔后门被推开,顾一野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了一幅完全没有想到的景象。

——肖盏身穿白色衬衫、墨绿色长裤,双手抱臂倚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刹那间顾一野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惊涛骇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肖盏先出了声,他在门前歪头一笑,眼睛里是滚滚不息的热烈:“当年是我的背影,今天让你看看正脸。当年你看到我哭了,今天给你看看笑脸。”

他们之间隔着一桌公文图纸,一桌壮丽山河。

既是天涯,也是咫尺。

“这套衣服,你还留着呢?”片刻后顾一野出声,却觉得声音已不受自己控制,带着不可言说的喑哑,那是余年岁月和经年期盼中的沧海桑田。

肖盏走上前来,站在对面与他对视:“一直很念旧,当然留着了。”

——什么都变了,什么也都没变。

 

经冬复历春,肖盏觉得,命运于他确实十分神奇。四年前他和顾一野在展览馆初见,后又机缘巧合同乘一部飞机回京,到如今他们在专机上比肩共看月色如水、霓虹璀璨。

机舱里单独辟出的区域除他们以外再无旁人,肖盏一路没说什么,只是在顾一野身边闭上眼睛小寐。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200分钟的旅程,不长也不短,却已经足够他将这四年来的一幕幕离合悲欢回眸至此。

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即将着陆,肖盏睁开眼睛转头看着旁边放着顾一野的夹克衫,也是当年的那件。顾一野没有肖盏那么有仪式感,只是多亏他向来简朴、不喜奢华,所以一件衣服保留很多年也已是家常便饭。

肖盏起身从旁边拿过衣服,顾一野似乎还在出神,片刻才反应过来肖盏正亲自为他穿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止住肖盏的手要自己来,面前的人却没有停下动作:“今天我想为你穿上它。”

纵然世事变迁、白云苍狗,但历史向来不会有半分褪色和改变。展览馆门前的树依旧青葱粗壮,他们在礼拜一闭馆之日到来,轻车简从。

肖盏低调地跟在顾一野身后,脚底感觉到石料的粗粝,又恍觉时间的风霜步步逼近。秘书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行程,此刻馆中无人,留给他们单独的空间和时间。

闭馆日的室内灯光没有全部打开,里面光线不算充足,屋外阳光顺着门缝照耀进来,鲜明地打在陈朴地砖上。肖盏和顾一野踏着明暗交界的陆离斑影轻轻向里面走进,在最后的最后,与那面旗帜重逢。

它就在这里,一直未曾离开,也未曾变化。

他们并肩站在“生死在一起连”展柜面前,其中滋味,不可言说。

直到顾一野的驾驶员走上前,为二人与红旗拍了一张珍贵合影,又提醒他们工作人员已经在外准备好。随后,顾一野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终究叹了口气,独自站远了些。

肖盏转头看着他隐匿在灯光阴影处的背影若有所思,自己却带着十足的勇气,站在了展柜的最前面,他想亲眼见证这一切。

专业人员并不知道顾一野的身份,他们带着工具专心致志、小心翼翼拆卸柜子上的螺母,肖盏在跟前一旁沉默地看着,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似乎已经要超过他们装卸做工的声音了。

这种鲜明的感同身受,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历久弥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一颗螺母卸下,玻璃柜终于被开启,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将它移出。经过肖盏面前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向着这面旗帜郑重低头缓缓鞠了一躬。

敬九连,敬生死在一起。

敬相遇,敬陪伴。

敬过往,敬未来。

顾一野在后边柱子旁的阴影处静静看着眼前肖盏的背影与红旗相伴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当年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如今亦是。

不一样的是,现在的肖盏已经能够从容地站在自己身前,无需多言,便心照不宣为他挡住内心最隐秘的一隅,也能与人生中的风霜雨雪握手言和。

 

当地有关部门要为这面红旗的移交举办仪式,顾一野和肖盏无须出席,便有了几个小时“别有洞天”的自由时间。他们漫步在旁边一座人迹罕至、不知名的小山上,肖盏走在前面四处张望,对一切景致都充满永不停歇的好奇心。

顾一野背着手跟在他身后,脚步不急不缓。

肖盏一直是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如今他们穿着当年初遇时的衣服故地重游,只觉心境皈依、各得其所。

“等到它在首都展览馆‘安家落户’,我一定会再去一次,带着我爸妈,带着我的朋友、我的同事,好好参观感受一番。”肖盏站在高几层的石阶上停住,转身回头对顾一野说道。

“好,到时候我也陪你去一次。咱们铤而走险、乔装打扮,不带旁人。”顾一野说着,快走几步追上了他,两人一起往旁边的树林花海走去。

南部的风化进肖盏的衣袖里,溢出淡淡暗香。

在漫山桃花与竹石中,他们呼吸相贴、素手相携。

感谢命运眷顾,情谊如昨。

 

-番外完-

 

【这篇文没完结没完结没完结,番外还会更新的。重要的事情先在开头说三遍哈哈】

然后是一些碎碎念:

写到这篇番外,当初写正文时预留下的伏笔和情节就都一一写完啦。番外的内容和正文呼应,形成闭环。一年多的时间,慢慢完善了这个野盏的故事。

里面有一些情节和暗线是开放式的,每个读者也许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就给大家留下想象的空间,也欢迎大家一起交流。

不过这篇文没有结束,有新灵感还会继续写下去的,还有一些大家提到的情节,等之后有合适的时候会安排。当然,我个人的创作原则和风格就是,虚实结合,情节虽有现实隐隐照应,但都尽量点到为止,不设原型,不过于写实,也不YY和OOC。

战战的每个角色都有各自旺盛的生命力,无论多久,都鲜活如初、历久弥新。

祝大家春节快乐!

新的一年,一起期待新角色,继续爱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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