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寻踪V

2018.10.4

野盏文学:《天空中有你挑灯看剑的颜色》(番外16)

【2023.4.28番外:万物有灵】

“你今天是出席什么大活动了吗?”肖盏坐在门厅小沙发上看书,转头见顾一野下班回来。还在门口换鞋的人听见后抬头一脸迷惑:“你怎么知道?”

“参加完活动,尤其是大活动,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带回了外面的味道。”

顾一野带回了外面风的味道,文件纸张的味道,和属于会场的味道。

归家的人此刻了然,递过一个白色环保帆布袋:“喏,大会的纪念品。”

肖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方,一边展开眼前的帆布袋,抚平上面折痕后认认真真看着会标:“全军先进部门和工作标兵表彰大会,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嗯,这几年不太平,现在尘埃落定,办公厅那边牵头办了个表彰大会,颁发奖章给相关人员。这回范围首次扩大,除了我们系统的人,还有一些社会人士,意义不一样,表彰他们在近年抗击各种灾情和疫情中所作的贡献。”

肖盏感同身受,把帆布袋仔仔细细叠好:“有直播吗?给我看看回放。” 

顾一野摇摇头:“没有。全国大会才能直播,这是我们系统内部举办的,但含金量也非常高。毕竟,全国级别的专题性表彰大会几年也办不了一次。”

“那你负责什么?”肖盏虽然不是他们行业的人,但也是有常识的。重要大会能够坐在主席台的都是部门正职,可看顾一野今天居然特地做了发型,难得如此正式,肯定是有什么安排。

果然,顾一野露出了难得赧然一笑的表情:“今年破格让我这个副职和各部的主要领导一起站在上面,我是给最后的社会人士这部分来颁奖。”

肖盏海豹式鼓掌:“哇哦!厉害了。”

 

“说起来,还有一个新鲜事。我今天颁奖的是位医生,全场获得奖章里最年轻的人。听秘书说,三年参加了十四场抗灾抗疫的医疗救援行动,已经是三甲医院主任医师。履历非常漂亮,模样也生得很好。”

听见他对一个陌生人难得多着墨几句的形容,肖盏也感到十分新奇。顾一野又真切感叹:“他跟我握手,我看着他,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肖盏听他这么说,忽得想起当年在N部战区汇演时候的情景,随即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像我咯?”

顾一野揽过他:“不,他不像你。我只是想说,现在各行各业的青年才俊,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肖盏朝他呲牙:“你要是敢说他像我,或者我像他,你就完了。”

肖盏其人,生得豁达,但对自己特别珍视的,也有非常浓烈的领地意识。

世上只有一个肖盏,他不像别人,更不喜欢旁人像他。顾一野靠近他的脸颊,贴着耳边厮磨:“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我最喜欢的,没有之一。”

肖盏和顾一野一样,心中同样怀着对获奖人的敬佩和感慨,对这件事并没有认真,只是两人闲聊起来:“医生嘛,肯定比我板正,我没有他们那么正式。”

可顾一野严谨异常,一脸正直:“都说了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关联,有什么可比较的?不存在。”

肖盏从他怀里抽出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顾大首长,我服!”

顾一野笑而不语,轻轻抚了抚肖盏的后背,随后起身回房间换衣服。

等到再次下楼时,手里多了件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以前一起吃过饭,我发小,这段时间在南边发展。今天和他约了个早饭,这是他托我给你带的礼物。”

肖盏对顾一野提到的人有印象,那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当年参加过他们家宴的人,也是第一批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和高粱不同,这些朋友家世背景跟顾一野比较相应,从小一起长大,并不算是他当兵后才接触的圈子。

“我替你看过,太闪。不过他也就这个审美,反正贵就是好的,怎么说来着——土豪风?但心意难得,收下吧。”

肖盏看了看手上的首饰盒,非常简单没有任何标志,显然不是原装的盒子。可打开后里面内有乾坤,是一枚满钻的胸针,非常大的克数,即使在日常光线下也溢彩流光。

再昂贵的配饰,其实肖盏也见得多。若无特殊意义,在他眼中都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是朋友的礼物,肖盏向来纯善,绞尽脑汁地找个角度夸赞了一句:“嗯……我觉得挺漂亮的,好像有点像我名字的花体字母,很艺术。”

顾一野倒是奇了:“真的像吗?他也说一打眼看上去像‘X’,反正胡诌八扯要给你个送礼物的名头。但我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像了,所以也没提,果然还是你厉害。”

 

顾大首长的为人和生活一直非常低调,肖盏不知道应不应该收下。只是顾一野倒读懂了他犹疑的意思,伸手盖上了配饰盒的盖子:“没事。他这几年生意在南边居多,经常往返两地,我就把在南边的一栋房子送他了。他过意不去,又知道我肯定什么也不要,就从你这里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肖盏目瞪口呆:“房子啊,说送就送。顾大首长,豪气!”

顾一野调侃他:“那怎么办啊,我倒是想给你,可你又不要,在那放着也浪费。当初以为会在N部战区一直待下去,急于置产,现在看看,真是想得太早了。”

肖盏眼睛一翻,故作深沉道:“你一声不响就把不动产给处置了,说都不说。唉,果然翅膀硬了。” 

顾一野手臂一揽将他拥入怀里,低沉的声线在他耳边氤氲开来:“没事,哥哥的退休金、国家津贴和一等功奖金都是你的。”

肖盏推开他,笑岔了气:“不行,你别逗我,我要笑死了。”

被他推开的顾一野又凑了上来:“哎,不闹了。问你个事,过段时间要不要和我去度个假?肖巨星行程繁忙,我提前报备。”

先不说时间如何安排,单单是度假两个字,就已经非常不是顾一野的风格。

肖盏疑惑:“这不科学啊,你怎么有时间度假的。”

“准确说,是你度假,我集训。”顾一野解释道,“在我们陆军一个基地,最近那么忙,让你放松下,野性一点。”

的确是非常有意思的提议,但肖盏从旁拾起自己手机,打开一个电子文档递到顾一野跟前。顾一野顺手接过一看,是肖盏半个月后需要出席的一个平台活动流程对接表。

“推了吧。”看完后,顾大首长言简意赅。

肖盏没有表态。

顾一野是聪明人,继续把台本又看了看,评价道:“感觉平平无奇啊,百十号人,没有什么你必须得去的必要。”

肖盏点点头:“对,但也没有什么我不去的必要。”

虽说工作是半个月后的,但对肖盏这个层次来说,其中对接流程和相关合作早就已经事无巨细铺展开来。他一直是个极其有契约精神的人,无论身处什么境地,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就半路作出一些开天窗的奇诡之事。

“虽然人不少,但是我有我的考量。”肖盏简单的说了句。

“好吧。”顾一野将手机递回。他平时虽然不会对肖盏的工作有什么过多的干涉,但哪些重要、哪些次之,心里亦有自己一杆秤。

肖盏也深知这点,便继续追问这次集训有什么特殊之处。顾一野和他向来没有欲扬先抑的纠结和推拉,而是直接交底:“有实弹演习和飞行训练,基本上是我最后一次参加了,比较有意义吧。”

肖盏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心里一惊,翻身坐直,一脸警惕:“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顾一野如梦初醒,才想起肖盏并不知道这些其中的潜在规则,赶紧安抚他:“别紧张,没事的。只是因为,我要是再往上走,就不用、也没必要再参加这种集训了。”

 

这话说得比较委婉,肖盏一眯眼,灵光乍现,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提拔了?”

顾一野微微点头:“属于后备人员。但,也要提前几年适应角色。”

肖盏火速消化掉了这个惊人的事情,心思摇曳起来,仿佛回到了大学舍友之间讨论今天要不要逃课的时候:“喂,集训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顾一野故意错开目光,看向窗外:“还好吧,也就是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自由自在,开开飞机吹吹风,散散步爬爬山。”

“……”

顾一野又使坏:“没什么意思,真的,肖巨星不必太在意。”

肖盏瞪了他一眼,没反驳,而是又追问:“集训难道不是很严肃吗?为什么可以让我去啊?”

“没有新武器,也没有新战术。说是集训,更多是为我而设的吧。这把过过瘾,以后就不能再跟兄弟们一起摸爬滚打、同场竞技了。”

肖盏敏锐捕捉到顾一野话中的未竟之意:“那就是说,不算集体行动,也没有特别严格的时间节点?首长,你就不能前一个星期在单位先干点别的活,等我回来以后再去?”

顾一野没想到肖盏会有这样的要求,这显然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但肖盏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门。

“好不好嘛?正好我前段时间超忙,需要调整和采风。”肖盏摆弄着顾一野的衣袖,脸上带着有些心虚但理直气壮的笑。

他的目光锁定在顾一野视线中,亮亮的眸子里,黑色瞳仁持续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顾一野沉默了三秒钟,火速败下阵来:“好。”

话音未落,又紧接着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帮我设计一个图腾,我个人专属的那种。”

原来如此。肖盏毫不犹豫地答应:“OK,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了?”

“是早有预谋,也是临时起意。本来我都准备好拿什么来跟你换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拿出来了。”顾一野拿乔道。

肖盏好笑地看着他,反过来精准拿捏:“我看你能忍多久,有本事你就别拿出来。”

顾一野自然是开玩笑的,他痛痛快快起身领着肖盏上三楼,到了走廊尽头放置军装的小房间。这间屋子他们平时鲜少进来,为了保护收藏品,里面光线昏暗,几乎不开灯。

肖盏隐约看到屋内门口处似乎放置了新的东西微微挡住进门的路,顾一野长臂一挥,将盖着的衬布拿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油画。

——在晨雾笼罩中,远处蓝绿色系的北欧山川与日出下的橙红运河遥遥相映。

 

随着灯被打开,室内亮了些许。肖盏站在这幅着色大胆的印象派画作面前,与之静静相望,时间流淌中,它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幅画,风格有点眼熟啊。”肖盏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出声,随即在脑海里疯狂搜索后灵光一闪:“哎这特别像是……”

顾一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喜欢吗?”

肖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谁画的?”

“不管哪里来的、谁画的,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这是我投你所好,送给你的礼物。”

肖盏心如擂鼓:“什么意思?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顾一野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言语中异常温和:“什么真的假的,你觉得好看,就是它的价值。”

肖盏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惊恐并没有褪去:“唉,我不问了。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顾一野将放置画作的玻璃框重新盖上衬布,转身和肖盏离开房间锁好门。

“一个复制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顾一野双手从肖盏身后攀着他双肩,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在我心里不及肖巨星的画,真的。”

肖盏顺着他的话调侃:“好啊,一个‘复制品’而已,那你说我应该放哪儿?”

“我建议你找机会放回老家。”

肖盏哼了一声:“这‘复制品’规格挺高啊。”

 

玩笑归玩笑,肖盏给他设计个人图腾倒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条件:“我这几天不回来,住在工作室,所以请甲方爸爸现在赶紧说说你的需求。”

“红色系,动物,不需要融入我名字缩写和任何数字。”顾一野一边沏茶,一边不急不缓说出自己的构想。

“东方猛虎?”肖盏想起他曾经在N部战区时的番号和花名。

没想到顾一野却有自己新的想法:“不,这次我要飞行类的动物,还要和曾经的区别开。”

——蛮意外的答案。

肖盏以为,在他们的从军生涯中,只会有一个图腾。

“那用什么动物来化形,我定你定?”

顾一野不假思索:“要山雀或者喜鹊那种形状,展翅欲飞,取个好兆头。”

“好。”肖盏没有多想,一口答应,在手机上认认真真记录着需求。

直到出差前几天,肖盏回到小楼,将初稿给顾一野过目。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时兴起,但没想到顾一野竟然如此认真,甚至有板有眼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和真实的甲方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想要尾部轮廓再挑高一点,色彩再低沉一点,好不好?避开咱们红旗的颜色,因为后期我可能要有别的用处。”

肖盏一边继续改动一边点头:“好,弧度挑高,低饱和度,这样就从正红变成赭红了,可吗?”

“可。”顾一野看他操作着电容笔写写涂涂,好看的睫毛忽闪忽闪让人移不开眼睛:“肖大设计师改的这么痛快啊?”

肖盏并不觉得麻烦,耐心与他解释:“就喜欢你这样的甲方,能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性强,而不是给些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意见,让我自己悟。”

将设计图定稿后,肖盏告别顾一野,去往南方短途出差。

诚如顾一野所言,从活动本身规格来看,确实不是十分重要的工作,但于肖盏而言,他的每一次“出山”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考究,亦承担了许多人的期待。

比起“出席活动”,他更愿意称之为是一种交流的途径,与受众的交流,与爱他之人的交流。

他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有灵魂的人,一个有思想的人。不管在怎样的位置,都时刻需要交流并渴望交流。这是种获取信息的渠道,能够给自己的为人与做事皆注入新的生机。

这种沟通或许无需真正的言语对谈和长篇累牍,只一个眼神,一个符号,一种颜色,他便懂得。

在飞机上,肖盏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起刚刚设计好的红色飞鸟,是自由的,热烈的,生生不息的。

 

同事知晓他与顾一野两天后的私游,提议是否要在工作结束当晚飞回去。

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肖盏却没有采纳这样的建议:“不要着急,今天是今天的工作,明天有明天的打算,不要将明天的事情,焦虑到今天,也不要将今天的情绪,带到明天。”

直到活动结束的第二天,他在当地休整好后才返京与顾一野在机场后院汇合,直接登上了部队的中巴车。

车上没有外人,十分僻静,但肖盏并不想跟顾一野同坐一排。

顾大首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伸手直截了当将他从过道拦住。肖盏失笑,隔着口罩四目相对,接收到了他无言的讯息,只好无奈的进到了顾一野身侧靠窗的位置。

改装的中巴虽然从外面看来与普通车无二,但行驶起来却十分平稳,内饰和配置都是顶级。

肖盏刚下飞机有些困倦,静静抱臂靠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时钟的声音和肖盏浅浅的呼吸。

顾一野难得没有在车上思考工作,而是全心放空,有些出神。多年以来,他乘过很多很多次中巴车,大多是外出考察和会议活动,皆是自己独坐一排。

像今天这样座位旁有人并肩的,粗粗算来只有两次。

那年,他与阿秀护送班长回乡,还有一次便是现在。这是一种很难言明的感觉,肖盏总是不曾刻意、却真正一点点治愈他全部的遗憾。

车子拐弯即将进入基地,肖盏随着惯性作用略微动了动身体,却没有醒来。

他身上有非常好闻的淡淡香味,顾一野看见他的脸颊靠着玻璃太久有些发红,想要将他移到自己肩膀上,可肖盏虽然睡着,却依旧保持在外面本能的习惯,双手抱臂不靠近任何人。

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职业素养,也是对身边人的无言保护。

车子到达基地后缓缓停下,外面的人识趣没有上车也没有敲门。顾一野仿着肖盏在家乡机场欢迎他的语句,轻轻叫醒了他:“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肖巨星莅临本地。”

过了一会儿,肖盏缓缓睁开眼睛,似是还没有回神,身边人轻轻拢着他的肩膀摇晃几下,驱散了他刚刚睡醒的懵懂。

待到两人整理好一起下车,脚踏在厚实的场地,吹着郊外狂野的风,肖盏才真正有了实感——这里不知地名,不知方位,是顾一野的世外桃源,也是他的时空缝隙。

 

眼前一架小型机正轰鸣待发,机身上涂鸦着的,正是肖盏前些日子为顾一野设计的红色图腾。

一位士官过来送上顾一野的护目镜,又递过一本参数报表汇报着飞机的情况。

肖盏诧异道:“顾参谋长,您真会开飞机啊?”

顾一野转头难以置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开着飞机去执行任务了。”

旁边跟随顾一野多年的助手极其有眼力地替首长“充面儿”:“咱们首长虽然是陆军出身,但后来部队改制,高级将领都要进行三军训练,他的飞行成绩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在军区第一,谁也比不上。直到好多年以后,才被小飞团长给破了的。”

顾一野看了他一眼:“最后这句就不用说了吧。”

肖盏用肩膀碰了碰顾一野,又看似毕恭毕敬地拿腔拿调道:“那肯定是因为顾参谋长后来就没再训练,要是您也一直在一线,肯定成绩会刷新,继续保持第一。”

这确实是大实话,但顾一野告饶道:“我求求您了肖巨星,别这么一本正经喊我了,我害怕。”

趁着肖盏捧腹大笑,顾一野拉他走近到登机阶,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肖盏站住脚,一脸警惕:“你干嘛?”

“一起上去啊,今天带你飞,字面意思。”顾一野难得笑得露出两颗牙齿。

肖盏心中无限神往,却是后退了两步,笑眯眯摆了摆手:“我不上去了,在下边看着就已经很开心啦。”

顾一野先是不解,又想起他日常循规蹈矩的谨慎:“没事的,不违规。”

“知道你靠谱,但我身上有巨额的合约和保险。”肖盏摊手耸了耸肩,话语里满是平静,这是他甘之如饴、应当承担的责任。

见解释清楚,肖盏刚退后几步要目送他上飞机,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毫无防备被顾一野打横着扛了起来。

他实在太过惊讶,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挣扎,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被扛上飞机。

直到顾一野轻轻将他放在座位上,舱门关闭,眼前人无比威严又一脸得逞地向他宣布:“肖巨星不可以,我尊重。所以这是我强迫肖盏同志和我一起大冒险的,一切由我来承担。”

肖盏拿他没有办法,卸了力气捂着脸靠在座位上,没遮住的是他不受控制扬起的嘴角。

在一览无余的晴天里,顾一野经过认真的准备,操纵飞机轰鸣而起。他专心观察前方情况,直到飞行平稳后,才转头看向副驾。

没想到,径直遇到了肖盏的目光。

这道美丽的目光没有注视在舷窗外风景里,而是凝聚在顾一野的身上。

顾一野提醒他:“别光看我啊,看外面,这和客机景观是不一样的。”

可肖盏没有说话,反而扬起嘴角更加理直气壮地盯着驾驶舱里风姿卓越的顾大首长——纵然窗外风光好,但开着飞机的顾一野更加难得。

“这就是大家说的,自由飞翔的感觉吗?!”在与天空的一期一会里,肖盏情到心头。

顾一野平日说话向来不急不缓,可是在此刻,他提高了声调:“是我,这是我想给你的自由。”

 

他们晚饭在基地草坪上支起简单的小锅,顾一野煮了许久未曾吃过的“蔬菜汤”,那曾经是物资匮乏的时代里大家在野外扎营最喜欢的食物。

“虽然咱们没有生火,是用的电,但我发现这种部队小铁锅煮出来的,味道真跟家里做的不一样。”在小山坡上,肖盏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心满意足。

“现在喝着新奇,叫返璞归真。可那会肉真的很少,只能煮蔬菜汤。我战友说,要是有一天能过上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的日子就好了。没想到,也没过去个几十年,所有的愿望就都变成了现实。”

这些饥寒交迫、艰苦卓绝的时刻,不是盛世之下肖盏这年纪所能真切体会的。但他与顾一野相识之后,却有了一份比同龄人更多的成熟和悲悯。

顾一野向他讲起自己第一天参军差点被退兵的事,又感叹当初只想要完成在部队带兵的目标,其实对职级晋升并无所求。

肖盏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技术流。但是你想要指挥权,必然就要升职啊。就像我想要更多的话语权,也必须要往上走才行。”

天渐渐黑下来,为了安全和保密,这里不能明火。顾一野打开一盏电子小夜灯,春夏之交的晚风里,他们在水边的小高地上谈天说地。

肖盏知道,这一年多,或者说从回京以后,顾一野在外人眼里春风得意、前途无量。可实际上,他本人一直活在纠结和思考里,被人推着向前走。

虽然有些事情,顾一野从来没有明说过,更没有人能够轻易揣摩他的思想,但肖盏不同——肖盏与他朝夕与共、唇齿相依。

 

“按照我真正的本心,走到现在会选择停下,当然,我指的是那些外在的职级。之前也说过,再往上走,有些事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现在的位置对我来说是最舒适的,也是我的上限了。”

这是顾一野心中的上限,可却并不是他真正的上限。

他们都明白,多少人对顾一野如今的位置梦寐以求,那是旁人汲汲一生都不可企及的高度。

所以显然,这种纠结在别人眼里可能有些矫情,只有真正交过心的灵魂伴侣,才会真正感同身受。

“可你还是选择了继续往上走。”肖盏全身放松地躺在草地上,在夜色中手肘撑头看向一边的顾一野。

“是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思考,我还是选择往上走。我的领导说服了我,他说如果有一天组织需要我去出任务,我不能仅仅满足于做个落实工作的二号和B角去参与,尽管那也已经十分荣耀。我应当争取做一号,应该在更高的位置承担更大的责任,辐射更广的范围。后来我想,是啊,人生有得有失,得到了权力和地位,得到了更高层级的指挥权和决策权,就必定会失去一些自由和率性,这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认了。”

“我和你一样,但你认了,我还没有认。”肖盏冲他挑眉。

顾一野抱膝而坐,低头看着肖盏,嘴角扬起:“所以,你比我幸运那么一点。我愿意看你自由,只是你得明白,没有绝对的自由。你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就一定会付出一些,这种变化并不是代价,只是很自然的因果,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肖盏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知道啦。我做事呢,要做就做到最好,付出点什么不值一提,我乐在其中。你把自己搞明白就行,我要是你,才不会纠结呢,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走多高就会走多高,会当凌绝顶,才能一览众山小。”

肖盏是个不喜欢说教的人,但此刻,他对顾一野毫无保留:“话说回来,我虽然不在你的位置上,但其实我也觉得,你这么厉害,确实应该有更大的格局,去做更多的顶层设计。”

——顾一野留在部队,是军人的幸运,他去往更高的位置,则是芸芸众生的幸运。

“你对我都到顶层设计的要求了,对你自己呢?”顾一野随着肖盏的动作也躺在地上,头枕双手,看着深蓝天幕。 

肖盏豁达一笑:“不可说啊不可说。万物有灵,时间会证明一切。”

 

月明星稀,肖盏翻身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选了下雨声的纯音乐。在荡涤人心的滴滴答答声中,顾一野在他的耳边明知故问:“明明没有下雨,为什么要放这样的音乐?”

“因为我喜欢啊。”肖盏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草地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再无所求。

顾一野不置可否,抬手看了看手表,提醒道:“咱们该回宿舍去了,明天早点起,我要亲自下厨做早饭,你跟我的兄弟们一起吃。”

原本昏昏欲睡的肖盏这时来了精神,一脸期待:“什么早饭啊?”

顾一野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笑意:“油条,我亲自用大锅炸油条给你们吃。”

果然,肖盏如五雷轰顶,从草地一跃而起,声音都变了:“油条?!”

顾一野仰面看着肖盏的脸径直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仿佛下一秒就要低头掐他的脖子。

“顾一野,我现在想和你一起穿越到古罗马斗兽场。”肖盏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

“决斗吧!”

顾一野手脚麻利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边往宿舍走去,边狡黠道:“我还没说完呢,油条配上我的老家特产怎么样?平时光吃你家特产,也得让你再尝尝我老家的。”

肖盏跟在身后,从他孩子气的语调里听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豆汁吧?”

见顾一野在前面沉沉偷笑,肖盏一路小跑追上他:“你就害我吧!宇宙的尽头是油条也就罢了,油条的尽头竟然还有豆汁儿在等着我。”

待到肖盏靠近他的后背,顾一野脚步一顿,顺势将他背起来向营房走去:“那你就喝豆浆,我让他们带过来了豆浆机,是你常用的牌子。你都尊重我吃鸳鸯锅了,我也得平等表现一下。”

 

第二日清晨,肖盏是听着雨声醒来的。

屋外艳阳高照,他下床敲了敲隔壁的窗户,透过拉开的窗帘,看见屋里的被子已经十分规整叠好。

顾一野不见踪影,想必是去食堂亲自做早饭了。

肖盏循着声源回屋,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播放器。在安静的基地清晨,他伴着雨声洗漱,渐渐听出一丝不同寻常。

这好像并不是网上的轻音乐合集,没有修音也没有衔接,或急促或空灵,有的音质还吱吱啦啦,更像是野生的片段。

肖盏对它饶有兴趣,坐在床边听得入迷。

不知过了多久,顾一野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这些雨声都是我录的,我知道你也喜欢听。”

肖盏抬头,看见顾一野端着准备好的早饭回到房间,恍然大悟:“难怪啊,我觉得它们很特别。你怎么会去录雨声呢?”

顾一野递给肖盏一杯豆浆,缓缓开口讲出了其中的缘由:“第一次起意做这件事,是三年前,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间。那天雨特别大,还打着雷,我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整个屋子都是黑的。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想回去看看你和我爸。可是回了家,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肖盏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他回忆了大概,只记得自己当初无比混乱和犹疑。也许那时候他已经对顾一野有了复杂难言的心思,可并没有浮出水面,甚至自己都不曾注意。

那时候的他,满心都在自己的工作上,一腔孤勇:“我去部队集训了是不是?为了拍好那部军旅戏。”

“对,你没跟我打招呼就自己拿着介绍信去报道,我挺意外的。那天我身上带着开完会没来得及放下的录音笔,就一时起意,录下了外面的雨声。但我没有人可以发,你不在家里,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肖盏想起后来顾一野“顺路”去训练的地方找他,半开玩笑说能不能给首长点面子、主动要一下联系方式。

如今,他们回忆起这些,早已经心情平和,还带着一些欲说还休的浪漫与暧昧。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多了个习惯,喜欢有意无意录下听到的雨声。有出访时的,军演时的,调研时的,还有后来你经常出差我自己在家。虽然前前后后跨度能有个三两年,但现在我再听,只要一点点片段,就能想起这是哪一次,也能够想起那时候我的心境。”

国内国外,南方北方,顾一野没有时时与肖盏在一起,但却定格了许许多多不同时空的雨声,伴着他的心跳和呼吸。

肖盏让他有了分享欲,是他喜欢的人。

“攒了这么久,来这里之前,我让秘书把这些片段都合在了一起,到现在,一共一百零五分钟。”

这样的心意和故事,肖盏应当非常感动,但他更多是为顾一野开心。顾一野终于慢慢有了一些为自己而活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生活的美丽,这对肖盏而言,也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与幸福。

 

顾一野看着肖盏吃早饭,跟他介绍:“今天上午我有目标精度射击、快速射击和综合应用射击训练,全程监控录像的,你去总控室看,我都安排好了。”

肖盏细嚼慢咽吃着早饭,闻言抬头比了个OK。顾一野太了解他,安排的行程都特别符合本人习惯,有热闹刺激的,也有让他私人独处的,非常舒适。

顾一野又叮嘱:“一共八个人训练,我不出现的时候,你可以干点儿别的,拿本书或者剧本过去看。”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

“猜的。你去的那屋没有外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拘束。我大概十一点半结束,到时候喊你。”顾一野将他安顿好,随即先去了场地做准备。

肖盏吃完饭端起桌上的水杯,夹带着剧本踱步在去往总控中心的路上。透过旁边玻璃窗户的反光,他看着自己,顿时有了一种大学时代从寝室到教室上课的感觉。

只是如今的他,际遇已经大不相同、脱胎换骨。

他和顾一野一样,一边在花花世界的自由里坚守修行,一边却又在漩涡浩瀚里享受着摒弃一切杂音的自由。

闹市不乱,自修自渡。

 

顾一野作为这次集训的一号,在射击训练里率先完成全部项目。他没有急着退场休息,而是坐在旁边席位上看着眼前一个个军中的后起之秀。

众所周知,顾大首长的时间向来宝贵,如今更不必亲力亲为给大家做指导和推演。但顾一野和肖盏一样,一直都十分珍惜能够和后辈交流的机会。

此刻他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心意,指导他们方式方法,传授毕生所学和经验心得。

“参谋长的成绩和在战区时候比,又精进了。”秘书递过来刚刚的参数,和他分析着其中的数据,发出由衷赞叹。

“一直努力修习,保持着业务水平不难。难的是不时时修习,还要保持下去。”顾一野抬头看着前面的年轻翘楚们大汗淋漓却乐在其中、无怨无悔的样子,衷心希望他们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

“越难的事情,您越能做到。我们都期待,再有一天能跟着您回到南方出差,去做很多终生难忘的工作。”

顾一野合上文件夹,转头看着秘书,十分和蔼:“好,我会努力的。”

集训结束后的中午,肖盏和顾一野散步离开场馆,又经过了昨天驾驶的那架飞机。

“你抬头看看,有没有想到什么?”顾一野指给他看这架飞机,肖盏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试图参悟其中的奥妙。

视线里,红色飞鸟印刷在白色的飞机上,展翅欲飞,在正午阳光下鲜艳夺目。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顾一野在他耳边说道。

 

首都的春夏繁花似锦,肖盏最近沉迷于拍摄建筑,也沉迷于拍摄顾一野的背影。以前他总是从工作室拿相机来用,如今专门为自己购置了一部,随身携带。

没承想,这天半上午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工作,隔壁屋传来了同事的一声惊呼——“老板,你的相机!是怎么回事?”

肖盏手下打字的动作未停,顺带回了句:“怎么了?”

紧接着,同事激动地从隔壁房间哐哐哐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开口:“你相机肩带上的胸针是哪里来的?”

肖盏被他吓一跳,感觉地板都要震动了,随即删掉打错的两个字,抬头一脸茫然:“什么?” 

同事用力指了指手里拿着的相机。

肖盏想着他也是同行业里身经百战、见过大世面的翘楚了,怎么这次如此大惊小怪,但还是老实回答:“一个亲戚送的,说这个有点像‘X’。正好我这个原装的相机挂带比较素,我就顺便给别在了上面。放心,我知道不是咱们经常合作和代言的牌子,所以没让它上桌~”

“好家伙,你是在凡尔赛吗?”造型师难以置信。

肖盏奇了,一个配饰而已:“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同事认认真真跟他讲了渊源。上个月,几位同行因为一枚配饰你争我夺,最后一人胜出。嘚瑟了没几天刚要取货,结果这枚胸针却并没有按照合约进入市场。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声势浩大却被放了鸽子,自然要打听到底谁插队,结果才发现并非中途截胡借走,而是被人突然以私人名义买了下来,出手不仅阔绰直接,且神秘低调。

“其实当时我也看了图样,觉得它虽然华丽但不太适合你,所以没参与。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枚胸针居然挂在了你的相机上!”

都是并肩奋斗过多年的搭档,彼此太过契合和熟稔。顾一野也是如此评价——配饰虽好,但并不适合肖盏。

工作室的灯光十分日常,即使在如此条件下,这枚挂在相机肩带上的配饰,依旧熠熠生辉,展现着价值不菲的光芒。

同事跟他介绍:“实打实七位数往上,将近八位数啊。当然,要是光论价钱,就算是买,我们也出得起。主要吧,租借好谈,但跨过大区直接买断确实有难度,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天下班的时候,顾一野接上肖盏去顾家小楼探望父亲,顺便看看后院种好的玫瑰花。在花房里,肖盏将这个礼物的价值如实相告,他们说起了关于房产的玩笑话,这还真是把一个房间给挂在相机上了。

“我只好跟同事说,是亲戚送的,可不敢说是朋友。还有,我看啊你有强迫症,是不是非要把房子给人家,好清理掉你名下的不动产。人家没办法,只能回馈给你一个这么贵重的礼物咯。”

顾一野手持肖盏的相机,学习着上面的旋钮与按键,试图定格眼前花圃中那株开得最早的玫瑰:“被你看穿了。我实在懒得打理也懒得报备,太麻烦。”

相机挂带上的胸针,在花房本就充足的阳光下更加炫目,顾一野盯着这个璀璨光源,感慨道:“有些小东西真是超过我的想象,原来世间昂贵的东西数不胜数,不可貌相。”

“首长,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即使是顶级珠宝,也不过都是外物,哪里比得上顾一野所拥有的东西。

心有丘壑的顾大首长此刻穿着简单的T恤衫和溅满泥点的雨靴:“现在,我和我爸全部的房产就是这座小楼了。陆院那间老平房已经归了学校,大院的别墅我作为副参谋长只有居住权。”
肖盏怎么会不明白顾一野正在为未来的每一个可能性而铺路,“这样非常好啊,干干净净。以后我就是你的移动小金库,你好好供着我哈。”

顾一野看着眼前这片已经生长起来的花田,感叹:“时间真是太神奇了,从我拿回这些玫瑰苗,到现在它们长成一片,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眨眼的功夫。”

他仿佛在说玫瑰,又仿佛在说别的。

没有什么逻辑,也没有什么目的。

“你才在副参谋长的位置上待了两年多而已,就已经有了新的目标和方向。要论时间,谁能比得上你啊。”以前肖盏觉得,付出和努力只要问心无愧便罢,至于结果,并不是自己所能苛求的,也不必苛求。

但他认识了顾一野这样的人,一个好人,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却真切地希望,他能不光有奉献和牺牲,还要拥有该有的收获和回报,比自己更甚。

“你也一样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你比我进步的快多了。我年轻时走了很多弯路才明白其中的真谛,而你不一样,你接受这一切,比我要快,比我智慧,也比我通透。”

 

肖盏笑而不语,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知道那架飞机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顾一野闻言一愣,转身问道:“你真的明白了?”

肖盏成竹在胸,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我不说,你来说。”

新的格局早就已经开始,顾一野从驰骋于N部战区的东方猛虎,到如今回到军委韬光养晦以待来日,他选择让自己最亲近、最默契也是最专业的人来打造一个崭新的形象。

这个标志的设计,肖盏除了最初贡献初稿的创意,后面细节修改完全听从了本人的意见。指哪打哪,说哪改哪,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这是顾一野的个人象征,理应由他自己来决定。

如今,顾一野看着肖盏精致的五官和神采飞扬的表情,笃定他的确已经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奥秘。

在这片玫瑰里,顾一野举起相机为肖盏拍摄了张站在花丛里的照片,在快门定格的瞬间,说出了答案。

——“其他的大道理大意义我可以说上许多,但我心里知道,那只红色飞鸟,最像是你的眼睛。”

 

-番外完-


祝大家五一快乐!


PS,本篇浅浅加入了两个战肖宇宙的彩蛋人物(^ω^)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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